孩子们每次问到我为了什么理由到这里来,我就说——常常是笑着的——为了看海;如果问我什么时候出去,我就说:“待我看够了海就离开这里了!”
“记住我们的名字吗?——我叫郭列,十四岁。”
“我叫阿列什,十一岁——先生!”
“完全记住的——亲爱的朋友们!”
我只能送他们到铁门槛的里面,握过了他们每人的手,小阿列什简直是哭了。那铁门锁起来的声音,剪断了他们的告别声和他们的影子,也就是剪开了我与世界的联系。
如今是夜了,我还是看着海,听海的呼吸,听一声一声信号笛的嗡叫。那从海上飘过来带点湿润和鱼腥气息的雾气,偶尔也很真切地嗅觉得出。
翻看着他们在报纸上给我写下的字形不甚周正的诗歌……
像抚爱一个婴孩那样,我开始抚爱着我的心,抚爱着我的有点不驯顺的情感。
——还是羊一样地忍耐着吧!
隔壁打鼾的人被看守骂醒了,我知道他就是那个强健的偷羊贼。
“你娘的,睡觉哪这些毛病啊?”
偷羊贼每次经过我的门前,不再那样无智和生疏,他总是笑着的……笑着的……起初他在我的眼里,是一个无邪的、满怀青春和活力的孩子。
“您先生也该睡了吧?”
“哎哎!”
看守人的眼睛出现在我的门扇方孔口,他的一张脸整个地托衬在方孔口的后面,他的颜色是发光和肥黄,门的颜色是黑的……他眼睛开始在我的房间搜查一般地转动着……接着说:“您这真是太舒服了,一个人一个单间,有椅子还有床……像这样房间,在人多的时候……至少要他娘塞四十五十的……”